《诗·豳风·伐柯》考
伐柯
伐柯如何?匪斧不克。取妻如何?匪媒不得。
伐柯伐柯，其则不远。我觏之子，笾豆有践。
读古诗，有文字成长探究的乐趣，有文化艺术自在与智慧表达美妙感受，没想到在《诗经》里能读到一首“哲理诗”。细读《伐柯》，它可以称得上是中国实用主义哲学和辩证法思想的诗歌首尊。
“伐柯”的意思是砍取做斧柄的木料。柯，斧柄。“伐柯如何?”是说想做个斧柄怎么办？ “匪斧不克”就是非斧不能。“伐柯伐柯，其则不远。”句中之“则”是原则、方法，诗意是依规行事，结果其成，也就是说合乎规律，功到其成。“我觏之子，笾豆有践。”是诗的一个实例意象的延续——我娶之妻，安排事务就很有头绪，做事井井有条。其中的“笾豆有践。”是句很有意思的话。“豆”，在甲骨文中就有，高脚碗中装食物，象形字。《说文》中释意为“食肉用器。”上古时“豆”为盛食器具和祭祀用礼器，后来用于盛放黍稷谷物，再后来专用于盛肉。直至生产水平的发展与提高，木制、陶制或金属制的普遍使用，“豆”便成为了盛放腌制食物、酱类的常用器物。《尔雅》中记载“木豆谓之豆，竹豆谓之笾，瓦豆谓之登。”“笾豆有践“是说食物整齐有序地排列放置。在古代，家庭、部落或社会举办祭祀、典庆活动或者重大聚会时，都有相应的规章与与礼仪，笾、豆、觚、爵等等器皿的摆放都有规则。在《诗经·伐木》中亦有“笾豆有践，兄弟无远。”之句。这样的运用，可以看出“笾豆有践”已成为一种固定所指，如同现在的成语，普遍使用。诗语在这里是个虚指，引深为生活之事处理得很得当。“践”，从古到今都解释为“排列状”和“行列状”，这均为意译，这个字应是一个通假字，同“检”，指的是法度、准则和章法。
斧与柯是最为简朴的“卯榫”契合，婚姻是男人与女人生活和人生的契合，这样精妙的选材更是劳动实践与人生经验的契合。这下我们就会明白，诗人运用“柯斧”与“取妻”来做诗的两个哲理的喻题和具体意象，告诉人们做事情要遵循一定的规则，道出了关于人生的态度与方法。
老子言“治大国若烹小鲜”，古人于小事中常贯以至理。但独独解读《伐柯》为哲理，或许多少有点低估了古人的乐趣与情商，它可能是中国最为古老的“信天游”。一身沧桑的牧羊人、风尘仆仆的行路客、满怀劳苦的庄稼汉、坎坎伐檀的伐木工、林间围猎间隙小歇的猎手、久居外而修配战斧的士兵、长期离故做劳工的苦役……在须臾间感悟了生活之美、回想起了往日快乐有序的生活，开口便唱出一首叫醒世人、唤起相思的美词：
想砍斧柄当如何？没有利斧空长叹！想娶贤妻怎么办？没有良媒难上难！
砍斧柄啊砍斧柄，合乎规矩结婚姻。与我成亲的姑娘，样样美肴都齐备。
这样看来，“男人之胃”可不是现代的专属词，早在五千年前，好女人做得一手对胃的好菜，也是抓住男人心的必然手段！尤其是这首诗的最后一句，意境辽远，让人浮想联翩，耐人寻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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